谭银屏:《他和她》
他和她,是两条没有相交的平行线。
他,穿梭于木屑四飞的木料加工场,只为她能在人前挺胸抬头。
她,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同学们心目中的佼佼者,只是她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和她的日子就像白开水,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从学校回家的途中听人嘀咕:“瞧就是她,哎,真可怜!要不是她那样狠心地打她妈,日子就好过多了,造孽呀!”她静默,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沦陷。
晚饭时间,他替她夹菜,她不依。他另外夹了别的菜,她推搡,菜掉在了地上。他大怒“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不听话,让我一个人受折磨。”她仍不依,他拍案而起,甩了她一耳光,大声咆哮:“谁叫你不听话!”她冷言:“反正已死了一个,不在乎多一个。”他扬起的手忽然僵在半空,无力地放下,转身,离开。
自那次后,他似乎对她百依百顺。她看在眼里,心中暗想:他果然心虚了。她不稀罕,她只希望好好学习,尽快脱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家。
他死了,是喝酒醉死的。闻听,她的心突然很痛、很痛。到家时,他已躺在了冷冰冰的门板上,孤零零的。她疾步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使劲摇晃。这不是真的,不是,他的身体一直很好,而且酒也喝得少多了,怎么会呢?邻居拉住了她,塞给了她一团皱巴巴的纸——是三百元钱了,邻居说:“这是你爸临死前手里攥的。他念叨着你快要回家了,为你准备了三百元钱的生活费,还说,等收到了别人的帐,还要替你买些钙片,他说,你老抽筋,可是……”,邻居哽咽了,眼泪不住地流。她呆了。她恨他,恨他夺走了妈妈,夺走了母爱,恨他人前人后卑躬屈膝……可是,她现在一点儿恨意都没了,她只想要他醒来,原来“恨”就是这么容易抛掉,为什么她现在才明白?
她平静地办完丧事,因为没钱,所以丧礼很俭朴。甚至连他的棺木都是旧的,而且又窄,他是被硬塞进去的。
他并不是狠心打她妈,只是因为她那疯了的妈三番三次地抱着她往外跑。有好几次,她差点因此而死掉。他打她,只是为了让她不抱着她外跑。
她哭了,在丧礼中无泪的她哭了。
他和她本应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彼此依赖。他们之间应缠绕着解不了的情丝,可是,阴差阳错,他们成了一平面内无任何交集的平行线。
或许前世今生,早已注定。
(高24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