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冰原名袁红艳，是我的第一届高中学生，不过只教了一年，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彼此之间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多愁善感，温婉细腻，聪颖敏慧，是她留在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印记。在所教的女弟子中，极少有她这样的个性的。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是一个孤傲的甚至孤僻的人。她确实有种孤傲，爱使性子，认定了的事就会以自己的意见坚持下去；也确实有一种孤僻，她的感情很隐晦，常常一个人忧伤地躲在后操坪或是教室走廊的最西头暗自流泪，每每这样我就没少花时间安慰她。就这一点而言她真有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

袁冰的多愁善感是很突出的，无论是班级、还是学校或是看过报纸杂志上的新闻，她总要感慨一番，然后好长时间默不作声，情动于衷常常独自流泪，弄得旁人没法看懂。而这样的情况她从没有主动找我说过，都是她的同桌或是坐在她周围的同学向我反映的。我一知道就找她谈心。开始几次是不肯说出来的，后来了解了她的个性，我就先叉开话题，讲我自己的中学或大学生活，讲我以前也遇上与她相似的心情。她就问：“老师，当初您是如何处理的？”我呵呵一笑，轻描淡写的说起了我与同学之间的隔膜与鸿沟，又是如何这般这般的低调处理不事张扬，实在郁闷了就去后操场唱唱歌或是跑跑步之类的来释放自己。前奏过后她才慢慢的说：“老师您真行，你可以去写书啦。这么好的功底，又有丰富的积累。我曾经也想过做一名作家。”我说难怪你多愁善感，跟个林妹妹似的。谈着谈着她就不自觉的说起自己为什么会无名的忧伤。从她的谈话中我知道，她是个早熟的孩子，考虑的问题很多，正义感很强，是非观念明确，她与男孩一样血气方刚但是面对社会的种种无奈感到自身的无能和脆弱。这是每一个中学生都可能有过的情感经历，只要抱着美好的理想的人对社会的阴暗是嫉恶如仇的。不过这点在袁冰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

我保存了她写给我的一封信，那是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开学之后一个月的事情了。至于写信的原因在信中有交代，想换位置是直接原因吧。此信更真实的表现了她的个性。现附在此：

陈老师：

您好！很久以前我就想与您谈谈。但是我总被自己的胆怯与孤傲支配着。可最近我情绪波动很大，很烦乱，我想请您指导。

或许对于我这样的学生您见过很多，不拘规则，近乎顽劣。我知道您从上期起就对我印象不好，您认为我很难管教，是吗？我早就想换一个性格，我曾努力克制自己，但是我的性格很复杂很特殊。白天，我是开朗的，我喜欢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但一到晚上，我又出奇地忧郁。或许是初中时就养成的。我暗暗鼓励自己，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必拘束别人的眼光，继续前进吧！我在慢慢改变自己的好动。同时，我把现在和初中相对照，发现自己无论是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是有很大不同的。我很想作个别人眼中成熟、稳重、勤奋的好学生。我曾一度不懈努力，但是我确实太伤感，任何微小的打击或刺激，都会使我敏感脆弱的心忧伤好多天，我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一期来，我改掉了过去的吵闹和浮躁，我不再写信，也不再消沉。在这个新的环境里，我想有新的收获。或许相对而言我还是活跃了，违纪记录本上有我很多的名字。我心里很沮丧。真的，我认真而又努力地付出着，尽力做的最好。但是，我还是没能完全“静止”。有时，我把一些事一想，头脑就好像要爆炸了，心中有烦有忧，有苦有躁，使我莫名哀伤。您肯定会说：“你有朋友，可以和朋友诉说！”但是，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孤僻的，虽然我每天和罗英在一起，但那只是一起吃饭，走路。我不喜欢把心中的忧虑展示出来，再任由别人评点。实际上，我喜欢保持一些忧郁。

今天第五节可课前，我莫名其妙的失望，沮丧，心酸┈┈我冲动的旷了一节课，到后操场一个人默默地站了一节课，什么都不想，就那样任风吹过，独自感悟多变的人生，默默享受原始空白状态时的洒脱。那时我只有一个想法：人生若能永远如此停留，没有世俗的争权夺利和烦闷，我愿用一切交换。真是太幼稚了，我是世俗的一分子，又能躲到那里去呢？我心里只有对着世态炎凉的悲哀和对生活的失望恐惧。我闷的恐慌，可我解脱不了自己。别人轻描淡写地安慰没能使我失望动容。有时，我觉得自己是内向孤僻的，我想把自己隔绝起来。但好动的天性又一次次使自己复苏。我想做个安静老实的学生，可是我的心真的很乱。我曾经的自信没有了，只觉得世界悲凉萧索，太没意思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冷漠了。

有时我想一个人呆在一个角落里，免去世俗的打扰。我想申请一个人坐，这样可以克制自己，同时能让自己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充分发挥。我觉得这样抑或可以解脱自己，是自己不再为克制的矛盾而分散精力，我越来越害怕和别人交谈，我只想拥有一个自己的空间。

对我如此的复杂您可能不可思议吧。这和您想象中的有太大的出入吧。我想这可以作为我的自白总结了。不知为什么，我想提前写出来，或许我真的压抑太久了，再不写一写我会受不了了发疯的。对不起，我无故打搅您了，希望我古怪波动的情绪能够平静，也希望见谅！

带着希冀，带着梦想，带着杂绪，我不知再如何继续。

最后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学生：袁红艳
2002年3月27日

看到这方充满忧伤的信笺，我总为她胆怯也为她担忧。胆怯她的早慧，担忧她的心性过高，心里就有了说不出的酸楚。小小年纪竟如此多情，多思，我总不自觉地把她看作一颗忧伤的种子。因为忧伤就容易受伤，因为忧伤就最易敏感，也正因为忧伤我才对她多了些许呵。找她谈话的次数也就较多，引起了有些学生的嫉妒。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