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婷婷:《天堂里的曾祖父》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而生命长存不息。延续至今,是因为有一种叫血脉的东西贯穿于生命时空,不管朝代更迭,永不断裂。——题记。
曾经我不相信有天堂,只相信:“人死如灯灭”。可是因为您的去世,我开始相信天堂的存在。天堂里的曾祖父,您能听到曾孙女的呼唤吗?
当2008年新年的气氛正浓时,您却抛下了满堂的儿孙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任凭我们怎样撕心裂肺的哭喊也留不住您的脚步。您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脸的安详。望着房里出出进进的长辈,我不知所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您真的已经永远地离开我的,我只愿相信您只是睡着了。我一个人退到房外,颓废地靠在墙边,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我竭力地压抑着哭声,任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过脸颊。那天是我生平经历过的最冷最冷的冬日,冷得太阳都收敛了它的温暖,寒入心骨。
肃穆的灵堂里哭声一片。我静静地跪在灵堂前,遗照上的您一脸慈祥地看着我。我用手轻轻摩娑着您的照片,看到泪水一滴一滴地在照片上溅开。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再也见不到您慈祥的脸庞了,再也听不到您爽朗的笑声了,再也看不到您变大却又变瘦削的身影了,再也感受不到您掌心的温暖了,再也没有在您面前撒娇的机会了……我的幸福的记忆好像被什么硬生生撕掉了一大块,被撕成碎片的记忆一片一片地在我脑海里散落,每一块都让我痛得刻骨铭心。
那天晚上我流着泪听完父亲写的那篇祭文。祭文没有用一个华丽的词藻,没有一句矫揉造作的话语。它平实而简单地讲叙了您一生的波澜与起伏:因为贫穷,您没有获得受教育的机会;因为被人动了手脚,您替别人上了枪林弹雨的战场;因为要躲避搜捕,您忍饥挨饰饿地在山上蹲了几天几夜;因为不忍心看您的孩子挨饿,您把您自己的饭一次一次地分成好几份,而自己却饿得站立不稳;因为要支撑住一个大家庭,您拼命干活,努力挣工分;因为去生产队的时间比平常晚了几分钟,您被罚在公社前跪了整整一个晚上,挨了整整一晚的批斗,而迟到的原因是因为您生病的孩子……从未听您提起过您受的苦难,我曾天真地以为您的生命里不曾有过波澜起伏。现在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童年的记忆是幸福而甜美的,因为有您的陪伴和呵护。可是从那天开始,那些幸福甜美的记忆就笼罩起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和一种苦涩的味道。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您答应过我,说您会等我长大,会等我考上大学,会等我给您买世界上最好的酒和补药,会等我带您去坐飞机……所有的这些您还记得吗?可是您为什么没有遵守您的承诺,为什么不讲信用?久久伫立于您的房里,一切是那么的熟悉,您的气息依然存在,只是任凭我怎么寻找都找不到您的身影。物是人已非,欲语泪先流。
曾祖父,您在天堂还好吗?您为什么会那么狠心,那么狠心地离我而去,甚至我的梦里您都不肯出现?窗外黑漆漆的,一颗流星划亮了天空。就在流星划过的刹那,我许下了我平生第一个愿望:流星,请将我的思念带给我远在天堂的曾祖父。请你告诉他,他的曾孙女多么想见他,哪所是在梦里,哪怕只有一次便也足够了!
——(总第29期) 马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