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外婆》
那一年的端午,妈让我给外婆送点儿东西,算一算,我有三、四年没进外婆家的门了。听妈说过,外婆偏心。之前因为我家穷,所以一直很看不起我们。妈说,外婆当着大家的面儿,只给大表哥压岁钱;妈说,外婆曾在集市上,当着众人的面儿的把二姐给她的五十块钱摔到地上,只因为她的孙子给过她一百块;妈还说……
对于外婆,妈是带着责怪的,只是看得出来,老妈并不恨她。
我本不想再去,只是拗不过老妈的软硬兼施,我不得已决定跑一趟。
一个小时的山路之后便是村庄了,颇费周折才找到她家。可是门锁了,我凭着记忆找到大舅母家,希望她可以帮我找到外婆。几年不见,大舅母明显地老了,但眼里的尖刻与锐利不变。这些年来,大舅母与外婆之间的争吵并没有减少吧!
经过二舅家时,表姐刚好回来了。外婆背着我坐在地上,手里抱着表姐的小女儿,身上还是朴素干净的青布衣,头上又添了几多银色……
我大叫了声外婆,她赶紧回过头来,看到是我,很高兴很惊喜的样子。她艰难地站起来,我走到她跟前,自己宛如一个巨人。外婆眼底潮湿,但笑脸依然慈祥,才多远啊,怎么会忘记呢!我知道,她有点儿责怪我,因为每次,妈让我给外婆送东西,我都借口说,找不到路了……
进了屋门,那熟悉的气息未变。
妈说她也不满外婆的偏心,但置身于这位慈祥的老人面前,定然也是不尽的敬爱和孝敬吧!
外婆留我过夜,我执意要走,态度坚决,她叹口气,慢慢走进里屋,我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听到了熟悉的开柜子的声音,儿时的回忆随着这声音和屋前那棵依然繁茂的琵琶树一齐涌入我的脑海。我知道,外婆在忙着找东西回我。记得,外婆的柜子里总是收藏着过年时留下的糖果、饼干和瓜子,每隔一段时间,外婆就会打开柜子,拿出糖果或饼干给我和表哥吃,也还记得,外婆总是牵头我的手去收割后的稻田里拾稻穗,外婆说,稻穗可以换桔子吃,所以每次我总是拾得十分卖力……
不一会了,外婆提了几十个鸡蛋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红包。她知道我喜欢吃鸡蛋吧,我想。回客礼是要收下的,这是礼节,只是我知道,我不该收下那个红包,因为我瞥见红包的一端露出红色,那是一百元的。我知道外婆的钱来得不容易,都八十多了,还在为不争气的小儿子存钱。我推辞,可外婆固执地把它塞到塑料袋的鸡蛋下,还说让我好好读书,这些钱给我买文具用,我无奈,只好收下,一路上,我只能叮嘱她不要再干农活了。
到了村边的桥头,我说,好了,外婆,您回去吧,我走了,她抬头凝望,眼底仍然湿润,虽然满是皱纹,但我仍能从她的眉间和眼神中,读出哀伤和不舍,我别过脸去,匆匆转身,可那期盼的眼神却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知道外婆正站在桥头,可我只能一直向前,不敢回头,因为,我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回到家,如数上交了红包,听妈说会找机会还给外婆后;我才放心。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她重男轻女为借口,试图讨厌她,可是站在她面前,心中刻意的冷漠和责备都在那期盼的眼神里变得不堪一击。
我想,我还是爱外婆的,她不是圣人,无法做到对每个人都平等相待,在她的慈爱面前,我唯一的选择便是宽容和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