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叠在春天里的左旋男生
QQ上你叫左旋,低着头,指着头顶的发旋说,看,是向左转的,几百个人里才有一个。小小的窗频里,你戴着黑框眼境,说话懒散,又漫不经心。可你说话的腔调儿,又带有小小的自得。
头发左旋有什么好自得呢?可你偏偏自鸣得意。你说“左旋”的人聪明、倔强、惯用左手,宇宙的天体,都是左旋运行,所以你的头发证明你是“适者生存”的典型。
这么伟大的结论,真不知道我们物理老师听了会有什么感想。你还说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被千分之七的机率选中,但仍活得很坚强。
你摇着手中的英汉字典,说和我聊天的工夫儿,正在为别人翻译一份一万字的稿件,明天完成,可以换钱补贴家用。
看着你越说越兴奋得很,我快速地敲上一行字:A boaster and a liar are cousings-germanl(吹牛与说谎本是同宗)你尴尬地捋捋头,却还是皮皮地说:“谢谢夸奖。”
[A friend is a present which you yive yourself(朋友是你送给自己的一份礼物)]
相识的第三个星期,你突然向我借钱,原因记不清了,只记得你藏在镜头后的阴影里。二百,不算太多,我答应了你。
我们约在周六,湖滨路的肯德基,你靠在门前的墙上,穿白色的T恤,比我想象的高出许多,只是瘦,像撑着衣服的衣架。你应该是没想到我约了我们班的体委吧,脸上闪过一丝的不快。你说:“钱带了吗”?
我摇头,还没开口,旁边的体委就剽悍地推了你一把:“像你这样的骗子,新闻里见得多了,也就骗骗无知的女生还行”!
只是,接下来的场面却让我们有些惊愕了,你竟弱不禁风地摔倒在肯德基的门前。体委悻悻地拉我离开,我却忍不住回头看你,看你垂着头,无忌惮地坐在人来人往的路中央……
或许,是因为你比我想象的瘦弱,或许,是你伟大的“左旋”理论,最终,我还是一个人转了回去。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生,被揭穿了谎言,还能心安理得地追问理由。我指指你的眼镜,QQ的视频窗虽小,却仍可以看见镜片上反射出的电脑屏幕,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万言稿件,而是最新版的“魔兽世界”。
你嬉皮笑脸地说:“女柯南,没钱就不请你吃肯德基了,请你吃臭豆腐吧”!
你带我穿了四条马路,才到那条挂满桂树的小街,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炸臭豆腐的婆婆,拿了长长的竹筷。你说,她是你奶奶。看到你身边的我,她慈祥地笑着,“是豆豆的同学吧?吃几块臭豆腐吧,奶奶请客。”
奶奶的右臂上缠着纱布,说是被油烫的,不过仍笑着说:“多亏了跟豆豆学了左手拿筷子,要不然臭豆腐都炸不了。”
她以为我是你的同学,对我微笑其实不是我有意为你隐瞒什么,而是忽然觉得,如果我说了真话,你奶奶一定会很伤心。我想,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吧。
那天你转了话题,说自己从小就住在这条小街,现在街道两旁的桂树还没有开花,让我十日再来,到时小街就会飘满桂花香气。
你忽然停住,转头以后说:“你还会再来吗?”
我点点头,不过你不能再骗我哦。
A sound mind in a snond body(坚强的意志源于强健的体魄)
只是,那天之后你的QQ再也没有亮过。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直到那个晚自习,意外地接到你奶奶的电话。你一夜没有回家,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奶奶说,我是她惟一见过的你的朋友。
可能就是因为这句“惟一的朋友”,我请假离开了学校。在离你家不远的公园,找到了你,你萎顿地坐在小树林的长椅上,没有了平时不羁的神情。垂在一旁的手腕凝着干涸的血迹,看着你脸色苍白,我真的很害怕。
我坐在你身旁,语无伦次地说:“高三压力大,也用不着这样发泄吧。”
你看着有些找不着北的我,忽然笑了起来,“我根本不想考大学,哪里有什么压力,网上现在流行邦尼兔自杀手册,所以跑来试试。对了,不要告诉我奶奶啊。”
那天你固执地要先送我回去,一路你都有些沉默。直到临近我家的时候,你才低低地说:“谢谢你找到我,以后不会了。”
你走得真快,让我来不及回应,望着你渐渐消失的背影,我知道自己还是做了件有意义的事。只是,我真的猜不透,你那些无所谓的表情下,究竟藏着些什么。
12点,你QQ的头像忽然亮了起来,“A sound in a sound body”,你笑嘻嘻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那么无忧的笑容,我轻轻地敲上一串字,“谢谢你,朋友。”
(Life is just a series of trying to make up our mind生活是不断的努力,让我们下定决心)
你的奶奶叫你“豆豆”可我还是习惯叫你左旋,四月,柳絮都飞了,你却仍躲在家里打着哈欠说:“我最怕春天了。”
春天可怕吗?还是你就喜欢躲在乌漆麻黑的网吧里对着电脑吹牛。我拉着你出去走走,你就到奶奶的摊子前,吃几块臭豆腐算是了事。
每天放学,我总是顶着补课的名头去你家。奶奶告诉我,其实你很想我去找你,你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地看书了。天气暖和的时候,我们会去附件的公园温习,累了,就说闲话,原来你也喜欢“我型我秀”那个唱《拥抱》的男孩,并计划明年也要参加。
说实话,你唱得真的很一般,顶多是个“卡拉OK”级的选手,要是参加“my show”,海选你都过不了,不过,你沙沙的嗓音却很特别,我用mp3偷偷录了下来,睡觉的时候会拿出来听。
高三的五月,所有人都在冲刺,可是我却在上课的时候常常想起你,想你是不是也在上课,还是又逃课跑去上网,弘扬你的“左旋理论”。我明知道这样不对,却又停止不了,你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我不知道究竟是个“惊喜”,还是场“车祸”。
高三考前的动员会,在学校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开会前的哄乱中,有人喊:“路宁,有人找。”
我看见了你,站在教室门前干净的阳光下。
你十分郑重地对我说:“高考前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
你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把我的手放在你的胸口,真快,每分钟有100下吧。当一个男孩面对一个女孩心跳超过100,那代表什么呢?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彼此不见。
那天在你转身离开的时候,mp3里是轻轻的哼唱,“南瓜马车的午夜,换上童话的玻璃鞋,让我享受这感觉,我是孤傲的蔷薇……”
Easy come,Easy go(匆匆地到来,匆匆地离去)
自从那天,我再也没有见过你,我收起mp3,不上QQ。我遵守着我们的诺言:温书,背题,不去想你,和你沙沙的歌声。而你咧?曾经答应过我不会说谎,可你又在说谎。
接到通知书的那天,我跑去找你。可等着我的,却是一封乱七八糟的信,你的字不能写得整齐些吗?让我看起来像在读天书。
开头你就写了三个“对不起”问我够不够。其实不够,你那么多吹牛,说了那么多谎话,为什么只有“千分之七”却不是笑话,原来你的心脏真的有病,是个弃婴,怪不得你和奶奶一点都不像。你说当初是因为奶奶烫伤了胳膊才向我借钱。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只说三个“对不起”真的不够。
后来你又说“谢谢”,因为我让你在自暴自弃那么久之后,重新像一个正常的男生一样生活,也让你发现自己竟然错过了很多值得珍惜的时光。学校、朋友,那些本应该可以一一拥有的记忆,却成了你最大的愦憾。信的最后,你说让我不要忘了你,那个曾经为我心跳的男孩,是我永远的朋友。
忽然想起那天你来学校,那么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直到现在我才懂了。
一个男孩面对一个女孩心跳超过100,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
only a life lived for others is a life worthwhile
(为他人而活,生命才拥有价值)
知道吗,左旋?我现在在北京读商管。很热门的专业。“十•一”回家的时候,我去看了你奶奶。小街的桂树都开花了,你说得没错,真的很香。对了,你的QQ头像,还在我的好友栏里,看着它,让我常常想起那些高三天天复习的夜晚,是你在12点准时打开透气的窗口,用漫不经心的玩笑,驱散我紧张的压力。
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左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的青春,在那个萌动的春天,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