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惠莲:《余暖》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戴惠莲
戴惠莲:《余暖》
摘要:我们都生活在习惯里,我们今天这样活着,是因为我们昨天这样活着,而昨天这样活着是因为前天这样活着。我们过得似乎理所当然,甚至忘了去质疑,总觉得积习难改,事实上,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我们都生活在习惯里,我们今天这样活着,是因为我们昨天这样活着,而昨天这样活着是因为前天这样活着。我们过得似乎理所当然,甚至忘了去质疑,总觉得积习难改,事实上,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One)

时间总是残酷的。

你看着他额上的皱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Two)

没有雨水的冬天总是让人觉得特别的温暖。你发了条信息过去:“我会好好努力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

朋友对你说,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去,我一定不会怎么怎么做。

你说,如果回到一年前,不,回到读初中的时候,不是,回到还努力的读书的时候……恍然发觉,自己后悔的事越来越多了。

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人们以匆匆的姿态在现实生活里忙碌着,你一片茫然。

人生真像一场梦,理由是假的,姿态是假的,需要却是真的。你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堕落,更不明白为什么在堕落之后你才觉得后悔。你匆匆逃离了人群,不是去寻找答案,而是逃避自己的质疑。

他没有回你的信息。

(Three)

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小时候他每天按时送你上学,按时来接你。脸带笑容亲切地喊着“囡囡”。而刷新后的记忆,便是他激动地说你是坏孩子的声音,是冷言冷语的嘲讽,是不停地跟你讲各种大道理,是一遍一遍地叮嘱你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是要求你要按照他给你安排的路走,是命令你必须活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总是话很多,你总是左耳进右耳出。这样的情景随着学校放假的频率每月一次。

“我知道你的心里肯定很恨我。”他回了信息。

你的胸膛里突然就涌上来大片大片的悲伤。你抬起头,始终没让眼泪流下来,你在坚持一种微妙的界限,就像刻意去维持一个早就破裂的家庭,即使坚守着一个虚壳,也总比什么也不坚守的要好,也总比证明自己已经麻木到放弃好。

在西站,他开车来接你。打开车后门,你坐了进去,你看到了他额上的皱纹。

他的脸很严肃,从镜子里你看到他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往后,递给你一包QQ糖,这是你的习惯,他一直记得,多年以来。

“在学校,别总跟别人混,现在不好好学,以后只有后悔的份!”

“我没混,你凭什么说我混!”

“你是我养大的,我说你还说不得了!”

回到家,你“砰”地一声关上房间门。

“你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额上的皱纹很深,脸上的表情像爱吃糖的小孩在糖被人抢走之后的愤怒。你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实,你是真的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的。但你也觉得他极端。你常常想,如果你是他的话,许多事情就不会像他那样做。

你在一瞬间忽然想了好几句话要跟他说,你想跟他说你会努力的,想告诉他你也很想做个乖巧的女儿,想告诉他你也想成为他的骄傲……但是,你还是习惯地静默着,一如既往,站在他面前,低着头。

“都已经十六岁的人了,还不知道学习,整天看些乱七八糟的杂志,放假回家,一没事就溜出去打台球,你是文科生呀,你要知道文科生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对!我就是爱玩,我就是那么个人,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一不留神,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便脱口而出,之前想好的那些话完全不知跑那个爪哇国去了。

他愣住了,呆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Four)

生活究竟要怎样才能取悦他,让他满意?

你看着他头上的白发,这样想。

你进了房间,关上门,扑在床上,眼泪汹涌而出。

在很多很多个夜里,你都想好好地流一场眼泪。

你记得他做的菜非常好吃,以至于你总是抱怨没有遗传到他的手艺,可今天你发现他已经忙得很久没做菜了。

你记得他以前的身体很好很好的,可今天你发现他好像消瘦了。

你记得他的酒量很好,可今天你发现家里没有那么多酒瓶子了。

你记得他以前总是喜欢揪你的脸,可今天你发现好久好久他都没有扬起手了……

时间已经改变了记忆里定格的部分。

其实你真的很爱这个男人。但是,横亘在你们中间的是无法重来也无法改变的时间。

时间消磨一切的曾经,做对的事,做错的事,欢喜,悲伤,后悔,伤害,骄傲,偏执,再深的爱情,随着时间的过去,也化成了琐碎的绵远。

今天他添了新的白发,你也有了新的理想,新的目标与心境。

(Five)

他出去了。

你躺在床上给朋友发信息。“小A,我到底应该怎样做,他把我的杂志烧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吗?”“无论他做什么,只有一个目的——为你好,只是有时或许手段不恰当而已。”看着朋友回的短信,你的心像被洗衣机打过几百遍的衬衣一样,绞在一起,一碰就疼。一只野兽受伤了,它可以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舐伤口,自己坚持,自己疗伤。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如果一个小孩摔疼了,没人看见他会自己站起来拍拍膝盖,可是一旦心疼自己的人来了,眼泪就会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你也一样。

“我不能做到让你满意,但我也不会给你丢脸!”你把纸条放在了他的床头,静静地关上门。

这样的时代是宿命,亦是我们的悲剧。

用冰冷的分数勾勒出你或好或坏的未来,用无数日日夜夜堆砌出自己满意不满意的余生,用无数惴惴不安与荒凉的梦境把你推向不可知的白茫茫的明天。你也看过某人未受过教育而一夜暴富,你看到有人只读过中学而如今身价过亿,你甚至来不及羡慕便被别人一句“那只是个别”给驳得哑口无言。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我们理所当然地要毫无保留地接受时代安在我们身上的宿命,我们无法反抗,也无从反抗。

觉得自己会在被现实烧毁最后一个梦之前仓皇逃离。天涯海角,南北西东,只要能走出时代强加的宿命!

夕阳西下,余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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