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张:《鉴霜雪姿品薛涛》
她,温柔善良,却不似李清照般多愁善感;她,乖巧伶俐,却不似鱼玄机般言辞犀利;她,多情浪漫,却不似李季兰般纵情放荡;可她却因诗成谶,命途多舛。她,就是薛涛,一个如霜雪般晶莹的女子。
薛涛所处的年代正是那诗思洋溢的唐朝,飘逸与忧郁相偕,狂喜与眼泪交融。薛涛的父亲薜陨也是位诗人。薛陨将唯一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从小悉心调教。在父亲的培养下,薛涛自早便展现了其惊人的才华。一日,父女俩在庭院里休息,父亲便指着庭旁一桐考女儿,吟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薜涛毫不犹豫,张口对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薛陨一听便变了脸色,这诗写的不正是那青楼女子,只知迎来送往,笑接南北客,人走茶就凉吗?薛陨看了一眼女儿,这不祥的诗句偏偏出自自己年幼的女儿,难道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薛陨从此便有了一块心病,至死都惦记着。事实上,正如他所担心的,薛涛一语成谶,自己的人生如诗中所写一般飘荡流离。史书记载“薜涛,字洪度,本长安良家女,随父宦游。流落蜀中,逐入乐籍。”
父亲死后,薛涛与母亲一起生活,为了生计,无奈堕入乐籍。凭着自身好颜色与出彩的才华,薛涛在蜀中小有名气。这时,她遇见了她生命中的伯乐——韦皋,在韦公的抬举下,薛涛名声得以传遍天下,令天下无数文人才俊为之倾倒。她所作的诗虽然多出自应酬,却口吻流利,情致宛然,绝不媚俗。有一首薛涛被韦皋驱逐后写与韦皋的诗,“闻说边城苦,而今到始知。兼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多伶俐可爱的薛涛,她这是在求饶兼撒娇呢!又有薛涛的《送卢员外》,“玉垒山前风雪夜,锦官城外别离魂。信陵公子如相问,长向夷门感旧恩。”雄厚的底蕴,浑不似女儿家手笔,其气势宏大堪比七绝圣手王昌龄。明代钟惺评价说:“只似首吊咏怀诗,却作送赠,高而朴,古而静,可谓大手笔。”
薛涛的才华令韦皋大为赞赏,甚至奏请朝延任其为“校书郎”。后来没有办成,中间这点儿事,我不说,想必大家也猜得到,虽然没有被任命,但从此许多人开始称薛涛为“女校书”。后来这个称呼也流传了下来,一些很有才气的乐妓也被称为“女校书”。后世诗人王建写薛涛时就有,“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知。”
暮年,薛涛居住在浣花溪畔,景色优美,庭院里种满了菖蒲、枇杷,火红的花象征着她的热情。她还自取浣花溪边百花潭的水,自制一种红色的松花小笺,叫“浣花笺”。就在她四十二岁的那年,她与小她十二岁的元稹邂逅了一段美丽的爱情。两人就如所有爱情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沉醉在热恋之中,缱绻非常。后来,元稹因公事召回朝延,本允诺公事一了,便回来团聚,谁知元稹却一去不复还了。留下薛涛对着曾经的山盟海誓若苦守望。可叹的是,薛涛沦落风尘这些年,习惯了逢场作戏,竟然还相信誓言的作用,岂不知爱情之中唯有誓言不可靠,今天浓情蜜意,把心肝掏给你彼此都乐意,明天地动山摇,各顾各的,把昨天许下的那些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在元稹杳无音信之后,薛涛曾悲凉地写道“知君未转秦关骑,日照千门掩袖啼,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
薛涛虽然出身乐妓。但品格高贵,品性高洁。正如冬天里那一枝独自绽放的梅花。最爱她那首,也是最能体现她品性的《酬人雨后玩竹》:“南天春雨后,那鉴雪霜姿。众类亦云茂,虚心能自持。多留晋贤醉,早伴舜妃竹。晚岁君能赏,苍苍劲节竹。”
在大唐群星璀璨的天空里,薛涛是哪一颗星星呢?一千多年后,她仍用她独特的才情在夜空中闪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