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晰明:《母校旧事》
母校旧事
(肖晰明:八十年代毕业于绥宁县第二中学,现担任绥宁县宣传部副部长)
食堂
前些天回母校,看到我们原来就餐的学生食堂已经拆除,取而代之是多功能的餐厅。随着记忆中老房子的消失,除了感慨母校的巨大变化以外,同时对这曾经是许多人记忆中的食堂产生了怀念。
我们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读的高中。当时的食堂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一层楼的砖木结构的礼堂,楼门前正中上有一颗红五星,下面有用青瓷碎碗片嵌有“会场”二字,如果用当年盛行的毛体嵌上“为人民服务”一定要漂亮得多。它所处位置横纵都在校园的中心点上,可见这栋房子的重要性。这个“会场”事实上是一个多功能的礼堂。下雨天,学校召开学生大会,这里是会场,学校组织文艺演出,这里是剧院,一周一次露天电影放不成的时候,这里是影院,有室内体育课,这里就变成了操场。但主要还是以学生就餐为主,我们就一直称之为食堂。因此,这里就顽固地与我们年轻时饥饿的肚子连在一起了。
我们吃的是集体食堂,每月交的伙食费不多,伙食也很差。那时大家都没有钱,有钱也还买不到多少鱼肉荤腥。一年四季的菜总是如此单调,萝卜、白菜、冬瓜、盐菜,不会有什么变化。一个星期吃一餐肉,肉片都藏在辣椒和萝卜青菜里。由于缺少油水,肚子太寡,因此总是吃不饱。食堂里摆着几十上百张油黑发亮的饭桌。十人一席,有时一个班凑不满十人,还要跨班跨年级组合。每一桌都有一个席长,专门负责分饭分菜。那应该算中国最小的官了,但却掌管着十个人的吃饭大事。一个班的还好说,不是一个班的,碰到负责的席长,会等到人到齐后再分饭菜。碰到不负责任的席长,后下课的人有没有饭吃就不得而知了。那时不是现在,食堂没饭吃可以蹲饭馆,当时整条街也没几家饭馆,即使有,也不是我们这些穷学生吃得起的。饥饿的肚子,总是放纵着耳朵功能的极致发挥,只要开饭的铃声一响,总有几个同学不等老师的下课号令,就已经冲出教室直奔食堂。每次,老师总是要将冲出老远的人叫回来,有时还要故意拖一阵子堂。每每这个时候,全班几十双饥饿的眼睛,除了对那些被揪回来的同学表示出愤怒外,还明显地流露出对老师的强烈不满。有一个初一的小同学,十一、二岁,个儿还不及饭桌高,总是因为打不到饭在食堂门口哭,每次都是我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从自己碗里你一口我一口分些给他,才止住那孩子饥饿和伤心的哭泣。
食堂里是永远吃不饱的。于是我们就想出很多离奇古怪的补充办法。我们班的一个同学,一个星期从家里带来点猪油,吃饭时悄悄地挖一小坨埋在碗底。因为我们是同床,关系挺好,所以也偶然能够享受到猪油拌饭的馈赠。大部分同学,总在木箱子里放一小袋米,在晚餐后短暂的时间里,一个人或邀上一二密友,在学校后山的小溪边,用漱口的搪瓷杯子埋锅造饭。往往还等不到饭熟,学校上晚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其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了。还有同学偶尔到老师的菜地里,偷得一蔸白菜两个萝卜,晚自习后偷偷地翻过残缺的围墙,到校外的小吃店里,出几毛钱的加工费,再买上几两米饭,匆忙填进饥饿的肚子。有时深夜实在饿得不行,等到老师查房熄灯以后,悄悄起床,在早已准备好的瓷杯里盛上一撮米,淘都不用淘,放在小火箱上生火煮饭。用不了多久,在饥饿的寝室里,就有米饭的阵阵香气极具诱惑力地飘散。许多个饥肠辘辘的夜里,我们贪婪地呼吸着这香气入梦。许多年以后,这诱人的米饭香仍然无法从记忆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