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龙:《又闻鸟啼》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陈云龙
陈云龙:《又闻鸟啼》
摘要: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迟。立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仍是寒意料峭,秃秃的枝头不见半点绿意,田野里还是一片枯黄,人们围着炉火,丝毫没有脱去棉衣的意思。裹在厚厚的衣服里,一心想着的是如何御寒,对外界的变化已经近乎冷漠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日光朗照的晴天……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迟。立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仍是寒意料峭,秃秃的枝头不见半点绿意,田野里还是一片枯黄,人们围着炉火,丝毫没有脱去棉衣的意思。裹在厚厚的衣服里,一心想着的是如何御寒,对外界的变化已经近乎冷漠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日光朗照的晴天,人们舒展着腰肢,吐一口长长的叹息——春来了,那种冷怕了的后遗症似乎即将远去。但在我看来,带来了春的不是阳光,不是回暖的气候,而是那一声声清脆和鸣的鸟啼!

一个礼拜天的早晨,一只鸟儿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它好像就在我的窗前,大胆地放歌,嘹亮得有如军号响起。我静静地卧听,心里微微颤动。它是一只什么鸟?它的歌喉为何如此美丽?是喜鹊还是百灵?我轻轻穿衣起床,小心地来到阳台。我看到在离阳台不远的围墙上,立着一只灰色的斑鸠,拖着个略显得细长的尾巴,昂着头正对我家唱歌。它是欣赏阳台上的兰花,还是喜欢这个幽静的环境,或许是想告诉我什么?隔着一层纱窗,它明明看到我来了,看到我站在离它不到两米的地方,它却没有戒备,当然也无需戒备,一味欢快地唱着。它时而以跳跃的姿态在围墙上走走停停,时而用细小的喙啄啄羽毛;有时它索性把一只脚抬起,蜷缩在腹部,做出优美的金鸡独立;它的尾巴左闪闪,右闪闪,还时不时地上下翘动。它无意于我的存在,或许它在呼唤它的同伴,或许它仅仅只因为快乐。

这是一只有趣的斑鸠。我注视着它,想起《诗经》里的句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可爱的它不在沙洲也不在水湄,它轻盈欢快地立在我的身前。它独自一鸟,并不显得寂寞,却把高八度的音调亢奋地融进春天的气息里,似乎郁积了整个冬天的晦气要在一个恰当的时间里吐纳完毕。“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不知道立在我眼前的这只斑鸠是不是去年的那一只?

去年的仲春时分,天气晴好,单衣代替了棉衣,三春中气息最浓的节令让整个世界充满了勃发的生机。也是一个周末,带女儿在草地上放完了风筝,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走,忽然一只小小鸟跃入了女儿眼帘。女儿兴奋得尖叫:“鸟——”接着一群顽童疯跑过来,在它面前嘻嘻哈哈,有的跺脚,有的趴在地上用嘴吹气。它显然是害怕了,把头藏在翅膀里,瑟瑟发抖。它应该是在学习飞行,不幸摔落了。女儿仗着爸爸在身边,把那帮孩子吼开了。天真的女儿问我:“它的妈妈在哪里?它有爸爸吗?”我说它当然有妈妈也有爸爸,它的爸爸妈妈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它们害怕不敢来寻找它。女儿说:“大家走开,小鸟的爸爸妈妈会来找它的。”我们远远地走开,在静静地等待鸟儿的妈妈。不久,一只鸟吃力地蹦过来了。那是一只受伤的鸟。一个调皮的孩子不顾大伙的劝阻,脱下一件衣服,飞快地跑过去,扑在鸟儿身上。这一对母子被捉了,可怜的母子俩!在女儿强烈的要求下,那个孩子把鸟儿交给了她。女儿如获至宝,悄声地告诉我:“爸爸,我要把它们养起来。”一副得意的神情。

回到家里,我捧着鸟儿妈妈仔细端详。它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瑟缩着翅膀,浑身颤抖。我把它放在桌子上,让它自己行走,它一步不前。女儿说:“它病了,要看医生。”于是把手中的小鸟放下,捧起鸟妈妈,轻轻拨开它的翅膀,又看看它的腿。突然惊奇地说:“爸爸你看,这里有个硬块!”真的,有个硬块,一颗罪恶的气枪子弹嵌进了鸟妈妈的大腿。残酷的枪手,卑鄙的猎人,他们用罪恶的灵魂荼毒着人类的朋友。我用一个镊子夹出那颗黑黑的子弹,它足有黄豆大小。女儿决计收养这对母子,建议去买一只鸟笼。我没有同意女儿的建议。我知道一旦买了笼子,它们可在这里住长了。我说:“用一个大纸盒养着,等它伤好了就放走。”

就这样,这对可怜的母子就住在一个大纸盒里,女儿放学回家第一件关心的事情不是写作业而是看鸟与喂鸟。或许是受伤太深,或许是过于惊吓,一个礼拜之后,鸟妈妈死了。哀伤的幼鸟,不吃不喝,神情黯淡,稍有声响就拍打着翅膀,蜷缩在角落里。女儿似乎很懂它的心思,把盒子里放了足够的食物与水,然后把它转移到阳台的一隅。几天以后,小鸟儿好起来了,它似乎化悲痛为力量了,啄食也比较勤快,这一切令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

一个日暮黄昏,小鸟儿唧唧地闹着,没有了往日的忧伤与凄婉。或许它是要出去了,去它向往的青山绿水之间。“是龙归大海,是鸟归青山”,这里确实不是它久居之地。女儿捧着它,恋恋不舍地来到亭边的树林里。女儿说:“爸爸,给它做个记号吧,把它的脚上系根红绳子,明年的春天我们会找到它。”我没有答应女儿的做法,说:“我们欢迎它回来,你在阳台上安个盒子,要是回来了它就能找到。”

于是,女儿真的在阳台上安了个盒子。可时间一长,我们都把这事给忘了,年前搞卫生时盒子被搬开了。

看到眼前的这只斑鸠,我突然升起幸福的感觉。我模拟起它的声音与它一起唱歌。它把我当做异类朋友,亲切地富有节奏地与我一唱一和。我叫来了女儿,告诉它,这只斑鸠或许就是去年我们养过的那一只。女儿偏着头说:“怎么知道的呢?”我说:“你看它多么友好,是我们的好朋友啊。”女儿半信半疑地说:“要真是它就好了。它应该也做妈妈了。”我说:“那林子里或许就有她的崽崽呢。”女儿拉着我跑到树林里,真的,一群斑鸠在欢呼着,像百鸟朝凤,声音高低起伏,丝毫不显得杂乱。女儿“唔——哦——”一声,林子里呼啦啦窜起一大群鸟来,那不仅仅只有斑鸠。我知道,这个春天可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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