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醉过一次酒，那是在教导主任的生日晚餐上。大家坐在一块轮番敬主任的酒，只有聂老不举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生日一年才一次，聚在一块是缘分。聂老终于经不住劝，端着碗与主任一碰，脖子一仰就底朝天。主任很高兴，聂老终于通了人情世故，难得难得。于是回敬一碗，聂老说不喝就是不喝。有人就附在他耳旁悄声说：“喝下去，他就醉了，看他还牛。”于是主任就卷着舌头哇哇大叫，装出一副快醉的样子，说：“聂——老——你是看得起我——才来入席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干，干——！”聂老信以为真，脖子一仰，底朝天了。两大碗下肚，聂老脸上就红了，嘴角的那颗黑痣在灯光映衬之下越发亮堂。聂老说再也不喝了打死也不喝的。老胡就说：“聂新颖，话就不能这样说哦。上了酒席就得讲规矩的，大家都敬酒你可以不敬，尽管你年纪最小，但是团圆杯不能不喝。”于是大家就附和，他终于答了应喝团圆杯。把团圆杯喝完，聂老就走不稳路了，像打醉拳一样摇摇摆摆地进了房子。

聂老对学生的期望很高，他总拿自己的当年与学生相比，看到的总是失望。因此他对学生的态度很不好。而学生几乎没有怕他的，有点调皮的学生还喜欢挑衅他，就像那些无聊的人挑衅路边的疯子一样。这使大家看不过去，就有老师急他，说：“学生骑在你头上拉屎，你还有没有尊严？”于是聂老就来了火，抓着学生往墙上一甩。个子大的常常与他扭成一团，不相上下。有次聂老受不了学生的气，操起一根断凳脚就敲学生的脑袋。学生哭哭啼啼地跑到校长那里告状，聂老更是气愤，大声呵斥：“恶人还先告状，有本事背着书包回去，不要来了。”好在校长处理得恰当，没有发生大问题。不过终于有一次，聂老因打学生受到了学区的处理。他不服，总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要求学区撤销处分。学区认为是无理取闹，要校长做好他的思想工作，哪里行得通。最后聂老打烂了学区的办公室大门，学区主任报告派出所来传训聂老，聂老才接受了赔偿，但始终不肯书面检讨。大家说他是有问题的人，脾气古怪，急了什么事都敢干的。学区也就拿他没法。

几年之后，聂老有所改变，似乎看透了一切，大智若愚的样子。他思维敏捷，解题速度快，老师们遇上难题去问他，他几笔就做出来交给别人。至于为什么这样，他绝然不谈个所以然的，留给你细细地想。于是老师们就称呼他“聂博士”，学校安排他专门培训竞赛学生。九中的校长想把他调去教高中数学，悄悄来校听课，还是满意的，后来听说受过处分，性格孤僻，就不感兴趣了。因此聂老成为了秦桥中学的年轻的“元老”，走不出这个穷乡僻壤。

聂老是不是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大家不大清楚，他心里有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有好心人为他的婚姻着急，想给他介绍对象，被他痛骂了回去。有人劝得中听些，说：“聂老，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三十几岁的人了，总要成个家的。”聂老就温和点地回答：“一个人好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由自在的，不碍着谁，谁也别碍着我。”好心人也只有摇头的份。看来聂老的婚姻是遥遥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