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明:《俗世茶香》
从清荷雅集艺术中心出来已十点多了,三月的晚上,夜色苍茫,春风拂在脸上感觉不到凉意。来到大河茶馆的时候,朋友早已经在那里把一壶茶泡好了。小包间雅致娴静,柔和淡雅的光线弥散在古色的木桌子上,上面置着一只玻璃茶壶,几只小茶杯零散地分布在茶壶周围,茶杯里盛着红茶。朋友见我们来了,又往装着红茶的茶壶里添了些许开水,水气冒了上来,茶色渐渐淡了下去。茶壶很别致,分为上下两层,上面盛满红茶,下面点着一盏小蜡灯,烛光摇红和茶色融为一体,把温馨的气氛全部烘托出来,要是外面还下一点小雨的话,就有一种共剪西窗烛的意境了。
几个朋友,围桌而座,有熟悉的,也有将要认识的,有的在喝茶,有的手持茶杯似在沉思,还有的眼睛盯着茶桌上的电脑,早已经进入戏了。此时此刻我知道真正在喝茶的人并不多,茶不像酒那样醉人,可以让人表露无疑。喝茶是喝一种气息、一种感觉,感觉对了,人也就亲近多了。正如弘一法师所言: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几个人漫无目的地寒暄着,各有心事,聊的最多的不是喝茶,而是文物,自然谈到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大河茶馆本身就是沅洲石雕博物馆,在大河茶馆喝茶,其本质就是在喝文化,里面收藏了太多的文物,每杯茶里洋溢着太多的文化因子。我对文物知识不甚了解,无从谈起,和几个朋友打了招呼,寻着幽幽古琴声,只身一人走进历史的长河。
沅洲石雕,其实是沅水文化的一个分支。沅水汤汤,日夜不息,带来了古老的江南名城常德,同时也带来了辉煌瑰丽的文化。大河茶馆收藏了几乎所有的沅洲石雕,使之成为一个庞大的体系,为石雕文化的传承和研究提供了前提。当我仔细地端详着那一幅幅鬼斧神工的石雕的时候,我为文物本身所表现出来的艺术价值和艺术内涵而感到惊叹。我惊叹于那石头本色的神奇,一块石头的颜色多样而层次分明;我惊叹于那精巧卓越的构思,能够根据石头自然的形态,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图案;我更惊叹于那些能工巧匠们高深的智慧,能够在方寸之间化腐朽为神奇再现生活的美。这些古老的石雕大多是明代以前的古董,被一排一排地陈列在古色古香的橱窗里,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我不忍心打扰他们,因为我总是能超乎寻常地透过石块看到了藏在背后的隐隐约约的人。只要你屏住呼吸,仔细端详,你会看到一个个朴实、善良、智慧而勤劳的面孔。他们手里拿着锤子和刻刀正在岁月的石头上刻上生命的痕
“一路连科”是沅洲石雕艺术的一块,是大河茶馆的镇馆之宝。石头上面刻着一个池塘,池塘里面立着长满了莲子的莲蓬,远处的天空上飞着一只喜鹊,我仿佛听到了喜鹊的啼叫。声声啼叫声给人带来喜庆的同时,也给他人带来了悲伤。它让我联想到了无数读书人的悲惨命运,从古至今那么多的读书人,一路连科的毕竟是少数。学而优则仕,不仅仅适合于科举时代,当你透过一路连科看其反面的时候也就不难理解范进为什么会在中举后发疯,也就明白了现在的大学生因为没有考上公务员而发疯被关进铁笼子里。“一路连科”是官本位体制下的产物,同样实用于当代。听说是从民国名将白崇禧家里收来的,可以想象它的珍贵,白先生应该是很喜欢这件艺术品的,毕竟寓意深刻而符合他的心态和身份。但是曾经戎马一生,征战南北的白将军,又在何处呢?在历史的秤杆上,他的一生和他自己的名字很相符。
“琴书乐”是个优美的故事,但同时也是凄凉的。我认真地注视着这样一块石雕,听到了耳边传来了幽幽古琴声,巍巍乎似高山,潺潺乎似流水。但是我毕竟不是钟子期,如果是的话就不会有“伯牙摔琴谢知音,子期不在与谁弹”了。幽幽琴声让我想到了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他高风亮节,刚正不阿,被杀前,悲叹“广陵散从此绝矣!”,其实从此绝矣的又何只是《广陵散》呢?没有了“广陵散”也就不难理解岳飞的“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