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明:《俗世茶香》
潺潺的水声是我最爱听的。他比琴声来的自然,来的亲切,要不怎么会有“古琴要作水声听”一说呢?整个大河茶馆的设计和装饰是令人惊叹的,它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进入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层次分明的,一步一步地递进的。当你听到了水声的时候,一座富有江南水乡气息的戏楼也就浮现在你的眼前了。这个飘在河中的戏楼,在鲁迅先生的社戏里出现过。戏台上活跃着生旦净末丑,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但如今这座古朴的戏楼总还是归于宁静,任凭岁月的小河从它面前流过,把前尘旧事一一带走。
戏台上的锣鼓声渐渐远去了,消解在几只青花瓷器里,不觉让我联想到了鬼才方文山的《青花瓷》了:“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专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似乎与男女之间的风花雪月联系起来了。其实青花瓷荡涤的岁月,最能让我想到苏童的《妻妾成群》。在那宁静,清雅的明清格调下,谁也不会想到暗流涌起而危机四伏。我是仰着脖子望着“三湘第一梁”的,因为这毕竟是陶澍家里的横梁。这位身名显赫、青史留名的大清名臣,生前做过翰林院大学士,办过漕运,做过巡抚。造福过黎明百姓,写过锦绣文章,可谓“立德,立功,立言”都很圆满,是无数读书人的一个典范。这根巨大的横梁是从陶澍安化老家收来的,几百年了,还保存得相当的完整。两根青雀黄龙大柱子支撑着一根巨大的正梁,上面刻着传统的“福禄寿喜财”图案,惟妙惟肖。现在这根“三湘第一梁”被镶嵌在大河茶馆里,成了博物的正门,古雅威严。
几个大的厢房设计得很有特色,俨然几个小博物馆。里面摆设的全部是古人用过的东西,有从岳阳民间淘来的凌波床;有从桃源买来的紫檀木桌子;甚至还有一支林则徐用过的箱子。抚摩着这只箱子,我想到了这位销毁过帝国主义的大烟,写过“苟利国家生死矣,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句千古名言的民族英雄,他永远活在了我的心中。很有多的东西都是从民间搜罗来的,同样是那样的精美绝伦,令人惊叹。在那只古老的雕花床上,不知道留下了多少风流韵事,不知道演绎了多少的生生死死,现在它被静静地摆在那里,尽管被子和床单是那样的干净,但毕竟少了往日的温度。那只古色古香的紫檀木桌子被安放在厢房的一角,上面没有笔墨纸砚,而我不觉得她寂寞,我明明感觉到了一些鲜活的影子,他们在奋笔疾书,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却消失了,空空的。
厢房的中央摆放着一只大圆桌,桌子上照样置着一把茶壶,全都是仿古的。两个人或者几个人靠桌而坐,把茶煮开,在这里品头论足,锲阔谈燕,天南地北,事事非非也就这样一页一页地被刷新了。当然这样的享受只是文人骚客,达官贵人,商贾之徒的事情。我什么也不是,我选择了逃离。
来到小包厢的时候,有的朋友已经出去了。茶还是那壶茶,只是已经凉了。所谓人走茶凉也正是这个道理。当然这里面包含了很多世俗的成分,但我总是愿意把它同一些永恒的规律联系起来,人走了,茶你带不走,当然也就凉了。很多的东西强求不得,就像茶一样从她滋生出芽叶的那一刹那,就在等待,等待着在水中复活。或许有人读懂了她的种种,也许也只是被匆匆地喝掉,或许也有可能连喝都没喝就会被倒掉,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宿命。
法国著名的哲学家帕斯卡尔曾经说过“宇宙间永恒的沉默,使我感到恐惧。”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切存在的实体相对于时间来说都是渺小的,不管有多么的辉煌,这只不是人类的一相情愿而已。如果苍茫宇宙真的有一双纵览八荒的眼睛的话,那么它又会怎样来评判这两只脚立着走路的人呢?可能在它看来,人的活动就犹如我们人类看蚂蚁活动一样,微不足道,什么文化、艺术、友情、知音、缘分和一系列因为人情而引出来的伤感就会在它的眼里变的可笑了。
红尘纷扰,俗世芜杂。当我端起茶杯的时候,我看到了时光正照在置着古董的橱窗上,反射在我的心里,这时候我便更加认识这个世界,更加认识了我自己。
(钟月明2004年武冈一中高中毕业,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后就职于常德市人事局。爱好文学,散文与评论多见于省级文学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