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萍:《跪》
七、远客扁舟临野渡,思乡处,潮退水平春色幕
弟弟突然出现在病房,蝴蝶心慌地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可是她抓紧被里,感觉很实在,感觉很实在。弟弟拿过一袋干薯片,对着她左瞧右瞧,笑道:“姐,你舍不得吃饭吧,看,都瘦得只乘皮了。”蝴蝶看着弟弟,心里的乐不知该怎么说,“家里还好吧?”“好有啊,你看我眼皮没跳,我撒谎的时候眼皮会跳的。”“你是怎么来的。”“你的那个主治医生到我们的那挨家挨户地找到了我,将我带了来。他可真是个好人,你的药费有一半是他给交的。”弟弟没有留很长的时间便离开了,蝴蝶没有留他,因为她知道他很忙。蝴蝶回想着弟弟的话,那位古板的主治医生在她心里的份量突然重了起来。
主治医生再次来病房时,弟弟已经走了很久了,蝴蝶看着面色依旧很古板的医生,阳光在他身上跳跃着,像一群快乐的天使在群舞。
“谢谢你。”蝴蝶迟疑地想了许多才道。
“谢什么?”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工作着的双手。
“谢谢你去给我找我弟弟,给我付了那么多医药费。”
“其实,你该谢你弟弟,是他在明白你的一切之后苦苦求我一定要竭力治你的腿,我没那么伟大,”医生终于停下忙碌的双手,坐在从窗户的玻璃个射时来的阳光里,“有时间的话你该回看看。”
八、平林漠漠烟如积,寒山一带伤心碧
蝴蝶听着身下的轮椅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而发出的声音,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弟弟费力地推着她的轮椅,尽力克制着自己喘气的声音:“咱们先去看看爷爷和爸妈的坟地吧。”蝴蝶看着夕阳绯红的余光在寂寞的山头不断的移动着,对身后的弟弟说道。
“姐,你,都知道了。”弟弟的惊愕不次于晴天里见了霹雳。
“早就知道了,”蝴蝶的声音突然哽咽得难受,“我早就知道爸妈没钱看病,我早这知道这辈子,我们两个都是孤儿了,我的医生早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弟弟静静地听着她低场地说着,没有了往昔的滑稽的笑着给蝴蝶开玩笑,逗她开心。
九、林花扫更落,径草踏还生。
弟弟停下了,蝴蝶看着三座孤立的景冢在一大片野蒺藜中安静的沉睡着,应该是再也不会醒来了。满地带刺的野蒺藜迎风起舞,蝴蝶的视线忽然变得很模糊,她记起母亲曾对她说过:“别看野蒺藜长得丑,浑带刺,可它活得好呢,什么地方都可以长。她知道母亲其实是想告诉她,生命可以不完美,但必须坚强。她抬头,沉落的夕阳在倔强地释放着她所有的热量。其实自己应该感谢上天,让自己的生命里有这么多永逝去的爱,蝴蝶想,只是自己却不能向他们下一次,向他们表示感谢。
夕阳的余晖终于完全消散了,明天它还会以一种新面孔出来。蝴蝶的眼角的余光看着三座坟越来越模糊,耳边似乎传来三个不同的声音:“不用跪,不用跪,好好儿活,好好儿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