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庭院》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江堤
江堤:《庭院》
摘要:庭院是传统建筑中最有艺术通感的部分,像王维的画、李白的诗、李煜的词、朱熹的哲学、阿炳的音乐、王实甫的戏曲、曹雪芹的小说,超出了人类既有的思维语言范围,这种建筑空间的多维文化感应,轻易就使人回归到艺术哲学的世界,辐射古典的情趣。放在明清建筑的大环境去看岳麓书院的…

庭院是传统建筑中最有艺术通感的部分,像王维的画、李白的诗、李煜的词、朱熹的哲学、阿炳的音乐、王实甫的戏曲、曹雪芹的小说,超出了人类既有的思维语言范围,这种建筑空间的多维文化感应,轻易就使人回归到艺术哲学的世界,辐射古典的情趣。放在明清建筑的大环境去看岳麓书院的庭院,都表现了那个时代的技术水平,是人性化的空间构思。

岳麓书院庭院布局的活跃性,是很令人感叹的。中轴四进建筑形成四进庭院,两侧厢房,各成院子,连环往复,既相迎合,又各自独立,有一种戏剧化的照映。庭院的形制大多考究,构筑方式不像一篇《楚辞》,倒像一阙宋词。所有的空间,都异而复同,同而复异,不拘格式,有流动的节奏感和立体化的层次感,朦胧而富有弹性。徜徉其间,有电影蒙太奇的味道。

  说这里的庭院是清畅而丽质的大家闺秀,大概不会有人妒忌。它的“大”,表现在气道上。其气韵耐人咀嚼,意象繁芜而没有雍塞感,想要把这种意象翻译成大家都能明了的通俗,似乎不可能,如同张栻朱熹的理学,注定只有少数人能欣赏它,大部分人只是看点外观而已,因此真正能欣赏这些庭院的,恐怕只有少数知音。常见古装戏中的大家闺秀比武招亲,亦是因为暗里缺乏知己,内心高贵的天机,没有人能够打开,这是很为抱憾的。

我初次踏入这座庭院,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那时这里的建筑已很破旧,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院子也不成形,地上长满野草,观赏植物也已不成格调,清丽的空间很窘困,这种境况跟读李煜的词一样,有一种哀伤的情韵。“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楼作烟萝。曾几识干戈?”南唐有国四十年,方圆三千里,宫中危楼高矗,院内草木葳蕤、烟聚萝缠,然而,这样豪奢的庭院,却因为干戈国变,而灰飞烟灭,无限凄惶,再要到曾经的宫中去寻找那种气度,已完全找不到。所以一座庭院,如果没有人去欣赏它,再好的格调都将流逝掉。读古典悲剧,常见大家小姐,因家道中落而流落青楼,被俗粉所盖,甚为叹息,直到遇到新知,被人宠爱,才又显示她的丽质来,其本质的美才得以张扬。所以,一座庭院,要想它风景永驻,需要时间的长久关怀,需要在万千的坎坷中寻求不朽的知遇,需要贤人和文化的万千宠爱。这点道理其实大家都懂。

有一处院子在山门的前面,南北两向为漏窗围墙,正东一面为戏台,戏台的正面对着山门,地面全是几百年前的条石。每逢朔日与望日,或是春祭秋祭,或是山长、乡贤的生诞大典,或是开馆、闭馆,徒子徒孙便将板凳搬到院子中,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演戏的和看戏的都是几百年前的人,戏中的事则又远了几百上千年。院子里除了戏台之外,密密麻麻都是古树,一般的树木,年龄都在一二百岁以上,有一棵合抱粗的野枇杷,真实年龄已搞不清。有一次我请人去探测,那人后来告诉我有700年,如此算来,它应当是元朝遗老,比李东阳、王阳明大一个朝代,比朱熹和张栻要小一个朝代。野枇杷树看起来古拙,但体力并没有负累不堪,枝柯依然紧扣天空,果实可感可诵。每到枇杷熟的季节,成群的鸟雀便爬到上面啄食,那种热闹的场景跟幼儿园开饭差不多。然而,鸟能吃掉的实际上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果实从树上掉下来,地上如同铺上了黄金的珠子,可爱得很。野枇杷味甘而涩,药书记载,生食有毒,加工后可入药。有很多年,我住在离这个院子一墙之隔的友谊斋,我娘从乡下来与我同住,每当枇杷熟了的季节娘便来到院内,捡一些果子回去,用开水潦过之后,制成果脯,给孩子嚼食。孩子有个咳嗽什么的,吃几颗便好。后来母亲回到了乡下,每每念及长沙,便记起这个院子,总说要是自己有一个那样的院子就好了。显然,这种叹息几百年前就有人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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