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湳:《两夜》
(九)
午后,安和我聊起了家乡的事情。
这个季节,金色的稻田、衣衫破旧的邻居们、忙碌的收割的乡亲。这个时候,人们的喜悦或是感伤,完全由大地主宰。春天时,种下幸福的期待,到了秋天,收获的是另一番心情。
安突然说:“妹妹过世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哽咽着。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摔在地上,跌成更多的泪珠。“妹妹去世了”,她低声说。
“什么时候”,我说
“三个月了”,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突然的,她抬起头。
“你寄回家的钱,被伯母拿去赌输了,三个月前,有一天下起暴雨,家里房子塌了,大家把妹妹挖出来的时候,伯母,才回来。”安说。
听了这话,我根本不敢相信安的话。于是,我惊异的喊道:“我昨天还给她们寄过钱。”
“她一直想瞒着你,你赚的钱,她并没有用来给妹妹治病。她说,钱太多了,应该拿去花,妹妹的病,大夫都说了没希望,干嘛还要在她身上浪费呢!”安说完,痛苦地扭过了头。
我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安静的,没有任何的声音。我只能看到安的眼泪,却听不到她在对我说些什么。
原来,生活是个巨大的骗局。妹妹死了,母亲赌博,房子塌了,家没了。我卖自己的钱,竟然成了妹妹的催命符。
好奇怪。我,竟然没有感到悲伤。
(十)
今晚,我喝了许多酒。
可是,我并没感到悲伤或是醉。
清晰的麻木。好像小时候打麻药时扎扎的感觉,痛和痒。让人有一种欲罢不能的难受,我努力的想抛开这种感觉,可是,面对现实,我无能为力。
走到黑衣女人的面前,对她说:今晚,跟我。
她很用力地推开我。对我笑了笑,很苦。然后,转身消失在嚣杂的人声中。我很庆幸,她,没有随手给我一个耳光。
(十一)
午夜的十分,我回到了家。
安不在。
偌大的城市,她会去哪里呢?她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这个城市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空白。
她,为什么要走了。
难道,是她跟踪了我?
难道,是她看到了我在酒吧的丑态?
世界更寂静了。
这一刻,我,想哭。
点燃一只烟,推开窗,子夜时的城市,冷艳、鬼魅、神秘。好像那个女人。独自来独自去。没有星光,只有街市上的点点灯光,一闪一闪。好像小时候,故乡夜里的星,明亮的挂在辽阔的宝石蓝的天空上。五岁时,与伙伴们在夜里点燃一把稻草,很温暖、很幸福。
手里的烟,用力的吸一下,弹出去。点点火光瞬间被浓郁的夜色侵吞。
突然,我想飞。
(十二)
城市的这一端到另一端的距离有多远?
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心里需要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