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颖:《浮光掠影》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肖子颖
肖子颖:《浮光掠影》
摘要:衰草连横向晚晴,半城柳色半声笛。枉将绿蜡作红玉,满座衣冠无相忆。时光来复去。引自河图、狐离《第三十八年夏至》…

以后,纵使名满梨园,也不过是个戏子。卑贱的戏子,可怜的戏子。

因此师兄段小楼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他是唯一呵护他、关心他的人。他演霸王,他演虞姬,一生一世,陪他唱一曲《霸王别姬》,仅此而已。但是,动荡的年月,无常的人心,注定让他唯一的梦化为泡影。

师哥,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菱花镜里映着衣衫单薄的蝶衣,妆奁里摆着珠花步摇,花面交相映。

这不……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

不行,说得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蝶衣霍然起身,眼神清冽而倔强,耳后是段小楼沉重而无奈的一声长叹。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静静和衣睡去,不理朝夕。】

一直觉得蝶衣不适合这个世俗而污浊的世界。他始终是活在戏里的人啊,那么脆弱、柔情、敏感、执着而痴迷。可是他却忘记了,即便他是虞姬,段小楼也不是他的西楚霸王。

他可以为了一句承诺苦等一声,段小楼不可以;他为了救人不在乎背上卖国的莫须有的罪名,段小楼不可以;他可以永远守着虞姬的世界,段小楼不可以;他可以为了梦想为了京戏对抗整个时代,段小楼不可以;他纵是历经十年浩劫,被打成“牛鬼蛇神”,都不会忘记俯下身拾起那支勾勒眉角的笔,段小楼不可以;他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为着真正懂戏的人用心唱一曲,不管他是何身份或贵或贱,段小楼不可以;他可以活在戏里,随戏中人的悲喜而悲喜,不理会世间动荡人心险恶,段小楼不可以。……最重要的是,段小楼可以在风雨过去后,很快地忘记自己遭受的不幸和他带给别人绝望,忘掉人生的斑斑疮痍,蝶衣不可以。

所以,霸王最终还是降了,屈服在那个时代的悲哀之下,抛妻弃子,绝情断意:“我和她(菊仙)划清界限!我揭发他(蝶衣)!他给日本人唱戏,给汉奸唱戏……”

然后是火光映着的蝶衣绝望的脸。他站了起来,凄然一笑:“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井颓垣……”

他仰面躺在台上,眉眼如画,神色茫然,一袭旧戏衣陈香暗染。朦胧的光线跌落在他绝美的面庞上,恍若隔世。

有时候会憎恶段小楼,为着他的软弱与世俗。但是,我们没有资格去责怪他。换作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或许,我也会选择低头,苟且偷生。毕竟,无论什么事,放弃,总是比坚持要容易。

现实也是如此,多数人在生活的面前,都会选择把梦想丢开,换成一串铜钱掷地的响声,即使那些东西看起来曾那么重要。最可悲的是,在丢弃了自己的梦想后,还要嘲笑他人的执着。终究是太过现实的人。

十多年后。空旷的剧院。

“汉军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声音依旧清越婉转,只是添了一段苍凉。
  “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霸王转身看去:“待孤看来……”  
  待他方一回头,虞姬即抽出他腰间宝剑,接着是“咣当”一声长剑落地的声音。
  原本是道具的剑,被蝶衣换了。
  一切就此结束。

已经无可留恋了,那么就离开这个世界吧。可以像虞姬一样诀别霸王,总还是好的,纵使早已物是人非。

【还有谁陪我痴迷看这场旧戏,还有谁为我而停谁伴我如衣。】

我想起,张国荣离开我们也有七年了。抬眼望了望被雾气模糊了的玻璃窗,忽然有些恍惚。噢,是八年了。

耳边的旋律仍在流转,蝶衣,张国荣,还有那个戏子的身影不断地交叠着。他们都是这个世界容不下的人啊。或许是他们太执着,又或许,是我们太世俗。

写到这里,发现文字越来越凌乱,忽然有些害怕。我怕我写的东西不能让人感动,不能留住哪怕一绺旧时的声音与气息。可是河图说,一首歌就是一个故事,一个灵魂,用心感悟才能得出故事里的真谛,而它们最终会被每一个想听的人听到。我想,《第三十八年夏至》和《霸王别姬》所留下的感叹,会懂得人已经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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