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伟大的事物都矗立在暴风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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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切伟大的事物都矗立在暴风雨之中 ——致钟志华校长…

一切伟大的事物都矗立在暴风雨之中
——致钟志华校长

蒙代尔在长沙说,伟大之城必有伟大之大学,湖南大学应当成为一所伟大的大学。作为一位年老的客人而言,他只不过说了一句已经无数次送出的客套话。然而,如果作为听者的我们还没有忘记自己那高贵的血脉,还没有放弃自己崇高的梦想的话,我们的心灵必然会感受到一种悸动,一种面向历史的惭愧、面向今天的痛苦和面向未来的冲动。虽然今天已经是一个充斥着平庸与媚俗的社会,但我们的记忆中仍然保留着一些散发着古典光辉的词语,并为之而感动,比如说“伟大”。

大学,是一种伟大的传统,它的精神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西方有柏拉图学园,东方则有孔子帐下的三千弟子。而在12世纪的欧洲,当少数私人教师与世家子弟开始聚集起来在一个个讲坛上重新去发掘上帝之城外的精神世界时,开启人类心智的任务从修士转交给了教授,为人类精神立法的权力从修道院转向了大学,从而为人类带来了一场知识的革命,最终是生活的革命。而几乎与此同时,在东方的土地上,书院也在塑造着自己的伟大传统,在名山坛席间培育着另一个古老而伟大的民族的文明与美德。岳麓书院,就是这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而东西方文明在十九世纪展开的全面碰撞,以及随之而来通过现代科学所发生的征服与被征服,使得书院与大学在上个世纪的中国发生了全面的融合,博洛尼亚、牛津、剑桥成为了知识上与制度上的楷模。

当中国的大学开始自己的传统的时候,上世纪初,一位天才的大学立法者君临了古老帝国最后遗留下来的一方土地,并将其塑造为新时代的开创者,为新的中国的建立提供了无穷动力。这就是蔡元培,北京大学的校长。时至今日,他仍然几乎等同于中国大学校长的同义词,人们还不时地用“蔡元培”这三个字来拷问他身后的所有中国大学校长,尤其是北大校长。而面对那个时代的传奇,确实,今天的北大以及其他的中国大学都应该为自己的庸碌无为甚至是无耻的怠惰感到惭愧。

但是,我们在将蔡元培所创立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奉为圭皋加以崇拜的时候,千万不可忘记了更重要的一点:蔡元培所提供的自由乃是一种强力之下的自由,在谦虚之下隐藏着强大,他是以一种君临天下的气魄来到了一所仍弥漫着老迈帝国腐朽之气的堕落中的大学,并依靠自己的睿智与坚忍,使自己的意志穿透了那些朽木死灰,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裹挟着整个学校奔向死亡的火焰——然后涅磐,新生!我们切不可只记住了他创造的那个自由而诗意栖居的家园的温馨,而忘却了为创造这个家园而进行的大刀阔斧的征服。十多年之后,在弗莱堡大学,一位哲人对此做出了理论的解说。海德格尔就任弗莱堡大学校长的就职典礼上,他以无比的激情说到:“一个人,当他就任一所大学校长之职时,就意味着这个人要从智识和精神这双方面来领导这所大学。”重要的在于后者,伟大的大学传统总是由校长在精神而不是智识上塑造的。

这些,似乎属于已过去的精神贵族的时代,而我们生活于今天的民主时代的大学。在民主的雅典,城邦认为哲学家在思想所中研究的东西不但无用而且更可能有害。今日的大学之不同于思想所,就在于它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被这一波无法抗拒的民主潮流所覆盖,而至少也是在相当程度成为了民主社会内部而非边缘的一环。民主时代人们热衷的那种实用的物质性的精神活动,已经被吸纳、包含在大学之中了,甚至一个大学之存在,其“合法性”或“正当性”还来自于此。因此,我们看到了在复旦大学发生的将哲学系千万美元捐款易主法学院的戏剧化事件(悲剧?喜剧?)。当在智识上的研究不断深入的时候,中国大学却发现它们所背负的精神困境愈发沉重,正如克鲁曼称法学院是“迷失的法学院”一样,全都成了迷失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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