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的神性痛苦
(三)
而另一位八零后诗人谷雨,在其诗歌中在一种消解的姿态中呈现着神性的挣扎,并以他超凡的诗歌技巧、修辞能力及语言天才为八零后诗歌赢得了巨大声誉。
在谷雨身上发生的,其实可以归结为:当诗人被抽离了价值本质后,诗歌的出路何在?这实际上已经在海子和骆一禾身上出现了这个端倪,他们被现代价值虚无的利剑刺中后,不是死于自杀,就是亡于“革命性病故”。而谷雨用以抵御虚无主义的武器正是发展了他的强大修辞系统并施放迷人的语言烟幕。汉语的模糊性和坚韧的延展性为他淋漓尽致地进行审美游戏提供了天然条件。他的诗歌又继承了发轫于九十年代的日常叙事传统。他的抒情正是消解情感。在价值空无的大前提下,他把清吟抒情、场景叙事和语言游戏通过修辞有机地糅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一个比较稳定平衡的系统,不妨说是“谷雨体”。由此而发展出一种新的诗歌审美传统,即“日常审美传统”。这种日常审美传统立足的就是当下的生活场景,是在没有一种坚固的家园感中创造出一种虚幻而漂浮的家园景象,从而是易于消逝的、若隐若现的。当然它的整体背景是人类被现代工业驱逐后的无家可归的状况,但这种状况不是被诗人刻意地否定而是被有意无意地掩盖了。
相比大多数所谓的八零后诗人,谷雨早期的诗歌如《二十四节气》也有着非常温暖的神性品质,只不过不像泽婴那样尖锐:
冬天里的祖国呵,是身体里雪的怀想
是身体里坚硬的戈壁和马帮!此刻
我跪在雪地上,决不是在哀悼它的光芒
而是在跪拜掳去我全部泪水的透彻与苍凉
尽管透彻与苍凉没有形状
谷雨《大雪》
在众多八零后诗人大肆消解“祖国”的宏大形态的时候,泽婴和谷雨二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竟然使“祖国”一词闪现着难得的崇高神圣的光辉。谷雨以其才大气宏,使他的抒情既有宏大气魄而又不失婉转,情感炽烈而又透露着苍凉。
其后期诗歌更多的体现出神性挣扎中的消解状态,但仍不失其华美的抒情品质而有着典型的谷雨风格。如《十面埋伏》虚构了一座废墟上的宫殿,一个词语的棱角抵触着另一个词语的棱角,这些碎片化的意象表现了一个粗糙生命被分裂的极端形式,一个青春被膨胀和扭曲的变形形象,其中无一句表达了完整可触摸的语义,更遑论明确的价值取向,有的只是碎片化的隐喻,这组诗歌的极端实验倾向将使它在现代汉诗中占有一个鲜明的位置:
我们背叛了神恩,我们心有所属。
我们埋伏在自己的国度。
数着一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事物
我们的位置形同虚设。
——谷雨《十面埋伏》之一
这段诗歌极其蕴藉地表达了八零一代丧失神性后的虚无感,谷雨在其年轻的 诗歌创作中对八零后的精神历程进行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