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一个星期一的傍晚，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吃晚饭，在等饺子上来之时，闲谈来打发时间。夕阳与烘云交相辉映，把教学楼的几片窗户镀上一层玫瑰金色，那光芒灿烂无比，将天空与大地照得透彻清朗。“放学了，我们别说上课的事了，让我们看看这把扇子上写的是什么。”一个同学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我们一起念起来，也可是说是背起来苏东坡的词句来。隐约感受到一点文人骚客的意趣，欢快的笑声流入夕阳之中。我很巧妙地取笑我的一个朋友：“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大家又都笑了起来，他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出词语来，我们正在沉醉于喜悦中时，店里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在我们近旁的一张桌子上，有两个女生（那坐在右边的，不是我魂牵梦绕的萨罗萨伐底吗？）她们也在听我们说话，或许是因为被那其乐融融的欢乐所感染，她们也小声地抿着嘴笑了起来。一股无以言传的幸福之感涌进我的心灵，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她那美丽清澈的双眸，深深地刻在我的灵魂上，与以往她在我眼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往昔时光中点点滴滴虚幻之美变得亲切真实，飘渺的梦幻变得清晰。

（六）

我到教学楼的时候，正是下课的时间，在走廊里，人如流动的水，从我身旁不规则地穿过。各年级的男生女生，每到下课，走廊里都是这样的热闹，说话的声音互不干扰地沿着自己的方向传递，折射。他以前也是这里的一员，这众多喧闹的人中的一个。

现在觉得自己和这情景之间有一道距离，虽然是透明可见的，但并不能融合，这是以前从未感觉到的，因为只有在其中才会有此感觉。上课铃声响起，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划过后，走廊立刻寂静起来。隐约从教室里传来：上课，老师好，请坐，今天我们要讲的是……

每走过一个教室门口，都会听到不同的声音，更确切地说是不同的表达。

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这声音犹如音乐把自己带到过去与现在交织的情境之中。天气真好，阳光洒在窗户和走廊上，泛起光芒。我记不得我离开这里多少时日了，这并不是物理的时间，而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遥远。我轻轻地走上教学楼的最顶层，在一扇打开的窗户前，向外远眺天际。是的，我为什么又回到这里呢？以前站在窗前眺望，常看见远处的苍山、浮云。以前每当站在这里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出校园、飞向广阔的天际的感觉，仿佛光线要冲破障碍在前面的云层一样。现在绝对自由的我，也绝对的孤独，是什么召唤我回到这里呢？或许，这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一个春日清晨在窗边远眺时的瞬间遐想。永恒的现在一刹那间绽放，照亮了过去和未来，甚至时间本身。

在快毕业的时候，我依旧在早自习的时候出来散步，在我的心中，散步的意义已经超过了最初的梦想。那是我的神圣的仪式，除了爱，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让我如苦行僧一样日复一日地坚持，永劫回归真的将一切都导向虚无吗？

在临近毕业的前几天，在校园旁书店里，我最后一次和她不期而遇。她一直在我的身旁翻看一本本书，我几乎热泪盈眶，要和她说，我在过去的白天和梦中十五万八千零八十分都在想着她。然而，直到她把那一书架上的几乎所有的书都翻遍，也没有听见我说一个字。我心里的泪落到银河中，成为莲花上的点点露珠。每当一个梦实现时，你发现你仍然在梦中，那么就会洞悉摩耶的本质。

（七）

往昔的追忆犹如流云飘忽而过，未来的梦想飘渺不可捉摸。站在窗边，向外远眺，一缕阳光透过灿烂的云层，照澈初春的大地。我下了教学楼，向校门口走去，一种久违的似曾相识的喜悦又从心中涌现出来，天地间一片澄明。

萨罗萨伐底的琴音从银河中穿越朵朵莲花飘来。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季节闪闪发光，森林显现，自然充盈着时光的形象。自然栖留，而时光飞速滑行，这一切都兀自完美。于是，高空的光芒照耀人类，如同树旁花朵绽放。

儒帅哲师，潘允中，毕业于北京大学。著有文学批评专著：《新千年文学批评：思与诗对伟大文学传统的召唤》、《大地上的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