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擂鼓声起，余响荡漾开去。

她向下狠狠抽了一记长鞭——黄尘漫天。

众女子立即停止操练，静侯掌门施令。骄阳熨红了少女的双颊，却无奈于青春的热烈奔放：酸甜苦辣、嬉笑怒骂、娇嗔痴恨，排列组合，分别迷乱各自情人的眼。她是其中一位。

横眉冷目，她字字铿锵，比电闪更急、比雷鸣更响：“不到子时，谁也不许停！”

“是！”话音刚落，枪箭声交织并起。

她是姊妹中的领袖。姑娘们因战争失去双亲，因孤弱遭流氓欺侮，又是因她得救。她们感激她，愿意归顺她。姊妹们从不对她说一个“不”字，哪怕她不说二话要取她们的性命。

“姊妹们，累不累？”寒冰乍破、春暖花开的温柔不待被享受，她又恶恶地道：“除非咱寨子里的母鸡能报晓，兔崽子们能上阵杀敌，你们也不必担心杀不了那群狗屎堆，报不了父母的大仇了！”她又向下狠狠抽了一记长鞭，遂迅疾地转身，愤愤离去。

小潭清影，嫩柳婀娜，布谷鸟在低唱。冰冷的石桌旁静静地蹲着四柱同样冰冷的石凳，桌上列着一缸女儿红和一只空的粗瓷大碗——山寨后院，姑娘们嬉戏之所，竟别有洞天。

　　换了装束——花黄贴“玉”，轻衫裹体；凌波微步，款款而坐——好一位年甫二九的青春女郎！男儿眼中的妩媚娇娘！清冽的酒倒入粗碗，酒声嘘嘘，绵延不尽女儿的愁。

不觉夜起，冷露初凝。操练的女儿们还在振奋。

“明月多情应笑我，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她有些醉了。

风乍起，动衫拂“玉”，酿起一味浓愁。双眼迷离中，她竟看到了相对而坐的他！

“你既然走了，就别回来！”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脸。

“你既然走了，”她喃喃倾诉，忽而声嘶力竭道，“为什么要回来？！”

是伤？……是痛？……是怨？

她满面凄然：“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舍得回来？答应我，以后不要走了，好不好？”

是爱？……是恨？……是缘？

她低低地哭诉：“你走了以后，我变得喜怒无常。姊妹们明白我的心事，很体谅我；我反而愈加任性。”……“不出山门的时候，我每天都为你打扮，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嘛，你知道‘悦己者’是什么意思吗？呵，‘悦己者’就是喜欢自己的人和令自己喜欢的人。”……“我，很寂寞，很寂寞。为了你，我几乎把自己弄丢了。我老是想当初偷偷喜欢上你的时候，想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想了无数遍；因为想得太多，现在反而没有精神去回忆，只剩下等你。”……“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是不是也经常想我？”

“你两年前承诺过的，你说你就去一年，一年后一定回来娶我。那一天，我满怀希望地站在山寨大门外等了一整日一整夜。……”

“你可不能再失信了，好么？”

当最后一滴眼泪“咄”的一声融在清酒中，她看清了眼前的景物。他像是施了隐身术，已无形于天地中。她赶紧倒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只有在梦里，她才会看到他——但她已经喝了三大碗，仍见不着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