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德国有三月余了。三个月前，当我横跨亚欧大陆，降落在德国的时候，心中很是好奇，虽然所谓东方西方，“心同理同”，但当你满目所见，尽是金发碧眼，尽是拉丁文字的指示牌，尽是异域的风格建筑，你便会将“心同理同”这样大而化之的话抛在一边，想去了解种种“不同”，去感受这里的人和事。如今三个月过去，此前在头脑中关于这块土地上的人和事之种种模糊意识，有的被颠覆，有的被纠正，有的被更深的确证了。

我的第一个印象

飞机在法兰克福降落，因为还要转机飞汉堡，在候机室中有近两小时的等待，虽然已经飞了十个小时，且加上时差带来的困惑，已经让我乏得不行。但满目所视满耳所闻已经和十个小时以前完全不同，我只能继续兴奋着神经，看这些形色匆匆的人群和随处可见的五彩斑斓的海报。

候机室里坐在我对面的是两名中年的德国妇女，她们刚一坐下，就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旁若无人地看起来。我所惊讶的是被她们手上的书的厚度，大概有如国内新华字典的厚度。候机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而随身拿起厚厚的一本书再旁若无人地看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这种现象在国内是少见的，偶或有一个人在公共地方拿起这样厚度的一本书看起来的时候，我们都会以“二百五”视之。后来在汉堡安定下来以后，每天往返于学校与住宿处，都要坐地铁或公交，而这种现象更是普遍，有时候还会见到有人拿起笔独自写写画画。在站台，在候车室，在车厢内，阅读已经成了生活方式，哪怕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也要拿出一本书来。有一次见到一个流浪汉，穿得很破旧，坐在石椅子上，也是拿着厚厚的一本书看起来，旁边是流浪的行李，和一条落魄的流浪狗。

关于德国人的严谨

德国人的严谨是出了名的。严谨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死板和不融通。这种严谨在学术上应有较多体现，因为作为学术的第一品质，严谨给德国人带来了太多的荣誉，这个人口只有八千万的国家，却分揽了太多的诺贝尔奖项。当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56岁的德国女诗人赫塔•米勒摘取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生活中的严谨，我是真实地见识了一次。因为我刚到达德国入住的房子是我在网上找的学生宿舍，房主将他的房子转租给我，他自己则身在柏林。刚开始我不知道这种转租不符合规定。当在我入住德国才九天的时候，转租的事实被宿管员发现。那时候我正在市政厅办事，中午回来，发现门上已经贴了一张纸，大概是说这种转租不合法，要求我们在规定的时间内联系宿管员，并搬出自己的一切行李。末尾是三个重重的感叹号。当我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宿管已经把钥匙更换了。其速度之快，让我惊讶。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两点半，宿管上班的时间。我去找他，希望他能通融通融，我是刚来的学生，我已经无处可去。同时，我的教授秘书带来了教授的亲笔信，介绍我的情况，希望宿管网开一面。我以为我的救星到了，可这位挺着大肚子的宿管硬是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转租是不合法的，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马上搬走；二是另外开一间客房，房费按一个月计算。

试想，如果是一个国外的留学生到了中国的某所高校，也面临我这种情况。我想任何宿管在得知这名留学生的情况后，一定会通融，而不是采取赶走的方式。虽不合法，但合情也合理。因为这名留学生本人也是受害者。但宿管的这种做法，虽不合情理，但却是合法——这让我不断提示自己，这里是德国，这就是德国人的办事方式。我只有气急败坏地重新开了一间客房。哪怕是受人尊敬的教授，也于事无补。

走在新纳粹游行队伍中

那天我出去散步，远见到有游行队伍驶来。我很是好奇，很想见识一下这种游行队伍。便混在这支队伍中。这个时候，警察很是小心，因为有新纳粹游行，同时也有反纳粹的游行，如果处理不好，两方就要斗嘴、打架。我那次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没有见到什么冲突，就回家了。

后来，在汉堡的两个中国学生告诉我，那天他们也走在游行队伍中瞧热闹，因为不懂德语，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打着标语，散发着传单，但就是不懂什么意思。其中一位便向队伍中的一名游行者问道：“What’s happened?（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游行者忽然停住脚步，双脚立正，并向这位中国学生行了个德国军礼。我们这位中国学生不知所措。但接下来，那名游行者说了一句让这位中国学生至今都感到后怕的话，他向中国学生行完军礼后，大声说了一句：“Hitler（希特勒）！”

德国的交通

在国内的时候，我们院从德国来了位留学生，在过马路的时候，他经常困惑，因为他发现红绿灯没有太大的作用。我告诉他：“No regulation is the regulation here”。他莞尔一笑。当我到了德国发现，他们很守红绿灯，几乎看不到闯红灯的情况，即使是在没有任何车辆经过的时候，行人在静静地等着红灯。车辆也是一样，哪怕是没有行人经过，只要是红灯，车子便停下来，直至绿灯亮起。

有的路段没有设置红绿灯，但设置了人行横道，车辆在经过人性横道的时候，会放慢速度，缓缓开过。如果遇有行人正准备过人行横道，车辆会主动停下，等人路过。有很多次，当我看到车子来的时候，我放慢速度，让车子先开走。但车子却也停下来——你不走，它也不走。很多次，我透过车窗看见司机向我招手，示意我先走，然后我一边致以感谢的微笑，一边快速经过人行横道。

德国的交通很发达，我去学校的路上，需要坐十几分钟的火车。在德国坐车，需要自己主动购票，上车的时候，无人检票。但在车内，会有工作人员偶尔检票。他们检票的时候，会先向你说：“Morgen”，这就是德语里的“早上好”或“你好”，然后请你出示车票。检查完毕后，他们会礼貌地说声“Danke”，也就是“谢谢”的意思。我在国内的时候，也常坐火车，但检票的工作人员一进来便是“查票了，查票了”的大吼，那种礼貌的检票方式，大概只在广告中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