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频:探寻《井冈山》前后的大孤独
中央一台正热播电视剧《井冈山》,回望刚热过的《恰同学少年》,两剧一前一后,一哼一唱,似乎两个兄弟。
必须说,正如被主旋律化后的毛泽东与真实有了距离,这两部电视剧比之历史真实,还是有粉饰气,有艺术味。如果抹去那些历史标签,尽力客观观看,对照斯诺的《西行漫记》,哈里森的《长征——前所未有的故事》,我们很轻易就能发现,电视之外,还有一个真实而又平凡的毛泽东。
但又必须说,脱胎历史真实的电视剧《井冈山》,基本上将毛泽东早期的生命波折,还是一笔一笔挑画出来了。面对那些一波三折,感慨嘘唏之余,一种孤独同时罩上心头。事实上,无论是远在井冈山之前,还是井冈山若干年后,孤独是毛泽东一生的主线:
少年时代,毛泽东说:吾即宇宙。说自己就是宇宙,这话很狂傲,但也很孤独。随后他写人生第一首诗:独坐池塘如虎踞。那模样一看就是形影相吊。二十多岁时,他写诗给杨开慧,说是: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没有了爱人,世界在他眼里就他一个人了。碰到了想不通的事情,他不问人,却是说:人有病,天知否?他要直接与老天对话了。
只要翻过毛泽东一些书,大致就有个印象:从小到大,从少年到老年,毛泽东一直在寻找,但一直没有找到那些与自己对话的人。这加紧了他的孤独,同时又让他更加苦闷;当孤独与苦闷时刻袭上心头,毛泽东少年时就发明了一种独特的平息方法,叫: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正是孤独心境的焦烤,以及平息焦烤的心境,一前一后,如影随形,持续终生,这个普通平凡的农家少年,却有了卓然独立的成就。
我始终认为,毛泽东这种独特的孤独感,与他的家庭出身不无关系。
毫无疑问:毛泽东的智慧,在他的时代,是难有人能及的。如果出生豪门,或者书香世家,他可能一生都在做学问,做了世界级的教授,了此一生。但他生在了中国最底层的农村,跟父亲老老实实种过两年地。
天才的头脑,凡人的出身,这种独特的身份,让一师毕业后做了知识分子的毛泽东就有不同了:他既能理解康、梁、陈独秀、胡适等大知识分子,又与一字不识、天天与牛屎打交道的农民彻底沟通。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毛泽东是将精英文化具体落地,化成大众文化的人。在他那个时代,他是为数极少的两头通。两头通的人,只要站在任何一头,他都不至于孤独。因为他都可以从自己的队伍里找到知音,找到无数有共同人生经验、心理体验的朋友。但毛泽东始终站在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桥上,两头都沾边,这让他很轻易地能看通透两头,但别人却无法看清楚他。
孤独的置身,首先让毛泽东付出代价的,就是与陈独秀的交锋。陈独秀是毛泽东青年时代崇拜的对象,当时论学问,毛泽东无论如何赶不上。毛泽东跟斯诺回忆是:一九一九年我第二次前往上海,在那里我再次看见了陈独秀。我第一次同他见面是在北京,那时我在国立北京大学,他对我的影响也许超过其他任何人。
但两头通毛泽东,碰上一头通陈独秀,很快就出问题了。一九二七年五月,毛泽东提出:比较彻底地把农民运动组织起来,把农民武装起来。陈独秀急了,坚决不同意。毛泽东的回忆是:高级官员和军事将领开始要求镇压农运,他们把农会称作“痞子会”,认为农会的行动和要求都过火了;陈独秀把我调出了湖南,认为那里发生的一些情况是我造成的,激烈地反对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