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现悬崖上的药材值钱，最近路子比较通，祖已拖着那干瘦如柴的两条腿又去悬崖上采药材。

终于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肩头重量消失，好是舒服，山风鼓荡爽身，整个身体有一种飘起来，飞起来的感觉，很是自在逍遥。

其实他是在村民们的大声惊呼中，一失足连人带药材坠下山崖。

“砰砰，瘦弱的身子没能多大声响，然后大片的红色浪花升起来，盛开在崖底。”

村里人在谷底找到他时，他的嘴巴，鼻孔，眼眶，耳朵，都在流血，脑浆慢慢从脑顶渗出……

孩子他爹，祖已他媳妇，王伯，……

家人哭喊着。

给他洗身换衣，遵照他以前有过的交代，丧事一切从简。

好歹晚辈要跪着守灵，白掛子，白头巾，白鞋子，白腰带。

当然，祖已生前有吩咐：香烛要去买李家村老李、——他家质量有保证；祭文一定要出自关山宅的彭泽的手笔——那是祖已生前最为知心的文友。入殓前儿子发现父亲张大双眼，目注苍天，不论亲人如何抹，眼皮也只是半闭，牙关紧紧咬住，咬得腮帮微微鼓起，一张扭曲和扩张的变形的脸。

是不是别人欠他粮，还是他欠别人的钱？…………

人们议论纷纷，只有家里人最明白他的意思：爹啊爹啊，那个人已经过来了。已经给你赔不是了，你就放心的走吧……

祖已还是紧紧盯着屋梁爹啊，爹，他实在太忙了，但已经打电话来了，写来条子：这事大家都知道。

祖已依然一动未动。

儿子准备拿一块白布盖住死者的面孔，更麻烦的是，盖上之后便听到噶巴噶巴的声响，仔细听能发现声响来自祖已。

“不行不行，也不看看王先生生前是什么人，这事再难办也要办实了，也算给他送终。”

村长赶紧跑到村委会中心去打电话，只是个通信不太方便的时代，刘副县长在县城办事，好歹从叽叽喳喳的电流中了解了事情原委。

依稀想起数十年前的那个承诺。

连夜赶火车，奔汽车差点与无精打采的汽车司机打上一架，连奔带跑的赶到死者面前已然天亮。

跌跌撞撞扑倒在床前，“祖已大哥，今天是他孙子的汽车司机耽误了我时间，——对不起对不起。”

随着扑通一声跪拜在祖已面前，屋里人唏嘘不止放声大哭，门外更多人也跟着抽泣。

“我就是刘闰土，我在这里给你赔礼，给你娘赔罪了。对不起啊！”

人们真真实实听到这么一句。

这时，天上突然闪现一个惊雷，震得灵堂烛火慌慌跳荡，山谷里回声不断，顷刻间等候了多时的大雨倾盆而下。

据说死者就是在那一刻牙关松弛，欣然闭目。隐隐呼出最后一丝气息，传说嘴角还神奇的挂上一滴泪。

有人偷偷地笑了，说这也好。

生要晴来死要雨，老天也陪他痛痛快快哭一场呢！

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