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为来哉!——关于夏可君《幻像与生命》的对话(下)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东岗
摘要:第三场暮色更深。两人起身沿河往上走。弘毅:我们沿着河流往上走吧。子羊:现在才发现这土地很冷啊。我们的父土需要更为充沛的血气和原始的力量。教养使我们离人越来越近,离生命却越来越远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弘毅:我们按夏可君先生提供的谱系去思考海……

弘毅:也就是说我们的开端是德位不一致、天命失落的开端,那我们是要用“剩余”思想来重新确立一个开端吗?

子羊:开端可以确立吗?确立开端的权柄也不在我们自己手上。对于开端,我们总是要么没有赶上,要么已经错过。在这里,“剩余”思想并不是要把自己的目光瞄准开端,而是借着揭示在开端时已呈现的问题来表明开端的虚假,从而将求诸于开端的寻根定势扭转到个体独一性的剩余书写上来。

弘毅:那么,在这个意义上,伪经写作不只是对开端的一个增补,更重要的是它是个体生命的呈现。可是我们如何面对海子大诗写作的未完成性和海子的死亡呢?

子羊:这的确是夏可君先生必须面对的问题。海子的未完成性也意味着海子对中国文化变异的未完成性。海子的未完成性对夏可君而言,构成了一个新的内在困境。夏可君先生重新变异海子,也就拯救了海子对庄子的变异。海子的弥赛亚期待并没有完成结构性的转换。海子对行动的强调是对中国文化缺乏事件的一次反弹,而对元素的强调则超越了时空与荷尔德林发生了神秘的契合。

弘毅:我知道海子的诗学绝笔是《我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

子羊:海子生前,荷尔德林的作品译介还很少,他无法阅读到荷尔德林书信中对“元素”的强调。然而,海子在诗学绝笔中却写道:“必须从景色进入元素。”荷尔德林在1802年11月给伯仑朵夫的信中曾经写道“遒劲的元素”击中了他。但是,荷尔德林此时强调的是警惕“遒劲的元素”,以便保持温和的尺度。

弘毅:遭遇“遒劲的元素”会带来什么呢?

子羊:“遒劲的元素”必然导致大量幻象的滋生,然而如果失却荷尔德林所说的“可计算的法则”,将会迷失于幻象,最终毁于幻象。在夏可君先生看来,海子的问题在于没有“解—创造”。这里有着创造和“解—创造”的双重困难,我们由此已经进入夏可君先生的“不可能性”的领域了。

弘毅:夏可君先生在书里写道:“从剩余(reste)到盈余(surabondance)的跳跃——这即是生命的奇迹!”(《幻像与生命》,第42页)我们该如何经验这一跳跃呢?

子羊:跳跃乃是跃过一个空间,打开一个游动的场域。这一跳跃必然伴随对“空”的发现。布朗肖通过反思荷尔德林“断然的回归”时期,得出了维持空无的思想。或许我们必须来思考这个“空”。基督复活的这块岩石是一个坟墓,这个坟墓是“空”的!海子发现“空”,强调了“空”,他还写道:
在岩石的腹中
岩石的内脏
突然空了,突然不翼而飞
加重了四周岩石的质量(《海子诗全编》,第803页)

弘毅:基督尸体的不翼而飞造成了岩石的“空”,岩石丧失了内脏,丧失了内在的坚实性,使得中间的“空”必须抵挡四周岩石的质量。

子羊:海子还写道:
中间逃走的部分
主宰了我们
中间逃走的
有时回来(《海子诗全编》,第851页)

海子更为显白地将“中间逃走的部分”比作天空。失去天空,失去亚洲岩石的内脏,这正是汉语思想在儒学的庇护下久久未被真正倾听的时代灾变。

弘毅:这一失去的“空”不但失去了,同时它还主宰着我们。

子羊:“空”是我们的生命形式。面对这种“空”的无余状态,海子认识到:“真理首先是一种忍受。”(《海子诗全编》,第862页。)这一发现使得我们可以思考荷尔德林在索福克勒斯悲剧说明中提出的神和人“双重的不忠”,可以思考德里达在《友爱政治学》中提出的“双重契约的双重约束”,也可以思考薇依对“重负和神恩”的神秘体验,还可以思考中国文化中的“空”与基督教的“虚己”的关联。

弘毅:海子并没有持存无余导致的“空”,他在跳跃、行动中走向了致命的悲剧。由跳跃带来的“空”并没有因为弥赛亚期待而削弱它内在的虚无。如何克服无余、跳跃所带来的虚无?除了“解—创造”还有其他的方式吗?

子羊:“解—创造”已经很难思考了。夏可君先生还提出可以去发现那源源不竭的“渊”,“渊”保证了永不枯竭的创造力。但是这个“渊”很神秘,很难用言语来表达,这不是用逻辑和理性所能推导出来的,它需要至深的“剩余”体验。

弘毅:你看,前面有一条路,好像是通向城里的吧,我们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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